蓬窗竹屋下

         生活不是只有愛情，悲傷只是讓你珍惜快樂，順帶暫時性的發洩不愉快。只是傷春悲秋的人生太貧乏，沒有人喜歡一個充滿負面想法、悲觀面對人生的人。

初戀是什麼？

那個她，在你的心中畫下深深的刻痕，一起笑過的都還那麼鮮明，只是，人已慢慢長大……不知是你走了，還是她走了，只知道沒有人在原地了。 

然後，那些回憶會漸漸在分別後泛黃，揉合一種回甘的味道，甜中帶著澀。澀，是為了襯托甜，正是那種一去不復返的苦顯得回憶芳華，好像花季的花瓣，那麼多的一叢叢，美則美矣，卻讓人沒有心力全部保留；而過了花季孤零零的一朵卻更教人憐愛，那柔若無骨的在手心啊，你知道是最後的，錯過就沒有了，覺得堅韌的同時，怎能不多加溫情以待之？

因為苦苦的結尾，美麗的過程更是值得珍惜，沒有一個機會可以延續，所以過往的溫柔，僅存的碩果，讓人想加點鹽，醃起來，風乾，老的時候，下酒……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山間霧色迷茫，一個人踽踽前行，觸目即是濃得化不開的白色的顏料，什麼也看不見、摸不著的驚慌，緊緊箍住喉嚨。顧自盯著前方，想速速的離開，卻忘了注意腳下，一個趄趔，整個人失去重心，往前倒去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面朝下貼著溼答答的泥土，冰涼的觸感刺進某條神經，膝蓋火辣辣的，有點刺痛。坐起身，伸手一摸衣服，全是泥巴。痛感和自憐淒涼的嘲諷，那一霎幾乎逼出淚水。我只想哭……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寫到這，擱下筆，長長的吁出一口氣，兀自陷入沉思。幾年前，不，幾個月前，最讓我不禁深坐咬筆蹙蛾眉，但見稿紙淚痕濕的，便是寫作一事。往往夜深人靜，正是眾人睡地酣暢淋漓之際，我卻獨自在桌前，顫巍巍的燈光圈出的小小圍籬，我瑟瑟的咬禿了筆桿而不知所措。

我從車內探出頭，看著來往的車輛。

一對年輕男女，手牽著手，女孩雀躍的神情洋溢著幸福，男孩時而伸出手輕撫女孩的額頭，時而用帶著點寵溺的笑容訴說愛意。

路無限延長，男孩變得成熟穩重，女孩不再膽小稚氣.......

而路旁的景色開始迅速變化：有如萬馬奔騰般的磅礡雷雨，有雨後美麗的彩虹；有佈滿荊棘的坎坷山路，有寬敞平穩的康壯大道......

風，在耳畔，響著、奏著，

以一種輕快的拍子，

快、慢、大聲、小聲......

我的腳步欣喜地跟上，

那是甚麼感覺呀？

也許是喜悅，

是春晨清醒時，

享受撒入帳裡的第一束陽光的那種喜悅......

那夕陽斜照，拖長了你的身影，輕輕地打在我的心弦，淺淺的、密密的，我興奮不已，紅彤彤的臉龐，那顏色，卻是我魂牽夢縈的象徵。

那星光月夜，郊外的滿天星斗，卻半點及不上你的眸，閃亮閃亮的，又有夜幕的深邃，道不盡的令人動心，我，只能也只願深陷其中。

那靜謐的午間時光，一手撐著頭的我，笑吟吟的，看著光線為你暈出金邊，你安靜的側顏，襯著安靜的節奏，映在我眼簾，是我想一輩子記錄的好。

一幕一幕，深刻我腦海，也烙印我心中，我想伸手去觸，卻又害怕，一碰，在剎那，煙消雲散。於是我只敢遠遠的觀望，遠遠的，記下這一場場、夢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指尖拈起一根絳紅色的釵，斜插入已綰好的髮間，鏡裡，一隻素手輕撫雪白額際，黛眉飛入雲鬢間，底下的潭卻是深似海，堅如壑，醞釀了千百年似的，含著柔情纏繞著堅毅，窈窕的身著一襲紅衣，似為生命綻出的最後一朵妖豔……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帳外楚歌四起，既不是敵人的吶喊也非戰馬的嘶鳴，但如同投石在安靜的湖，引起陣陣漣漪，一圈圈的輪廓向外散去，撞擊至岸邊再彈回，不聲不響佔據了整個湖面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此時，心好似困獸在猶鬥，難道，我楚國這方敗勢已定了麼？喉裡一股腥甜湧上，想起身，卻連站立都不穩，身側虞姬問道，大王，怎麼了？我沒有理會，扶桌逕自起身，走出帳外，歌聲從喉間衝出，「力拔山兮氣蓋世，時不利兮騅不逝。騅不逝兮可奈何，虞兮虞兮奈若何！」，一遍一遍唱著，歌聲迴響在天際，是那樣地有力，卻還是漸漸隱沒在空裡，沒有留下痕跡。抬起頭，月在微笑著，似乎在她眼中，世間一切不過一襲涼風，輕輕地一個翻腕，便消逝無蹤。

 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突然嗤笑。是了，一切不過爾爾，環顧四周，這一大片江山，我的夢想，和天上的星月，都如看戲般，欣賞我和那姓劉的翻來滾去，他們不在乎江山的主人。也是，人生短短幾十載過去，只不過一粒微塵，一眨眼，已是物是人非，又有甚麼留下嗎？史書也不過寥寥數語，硃砂墨跡也會褪色。歷史洪流下，又有幾位所謂英雄能真正逆流而上？

自以為嗎？......

謝謝。

慎重地想了好久，我想我終於有那麼一點明白，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，是我那樣深深喜歡著的，只是他，討厭我。

我冀望每一次回首，髮絲飛舞中，有一個微笑，像大大的天空包容鳥兒，像廣廣的大海包容小魚，包容我的每一個想引起你注意的小任性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  「啊......」伸了個懶腰。窗外的蟬聲唧唧，蒲公英在空中旋轉。丟開手中的筆，拿掉眼鏡後，書本上模糊的字我已不想再看清，一片落葉悄悄地在我眼前舒展身軀，我凝視葉脈的紋路，恍然走進另一個世界......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古老的圖騰像藤蔓一樣，帶著神秘的色彩，從視線的邊角爬了進來，用自己的語言，叨叨絮絮的念起遙遠的故事......牆上的壁畫有老老的味道，一雙雙手撫過的痕跡是怎麼也遮不住，似是埃及豔后眼角的那一點點兒花紋。天平上的羽毛，虎視眈眈的怪獸，戰戰兢兢的死者，陰間的審判。是再回到太陽底下吧，抑或從此失去復活的權力，從尼羅河神臉上那種面無表情，看不出一點端倪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「呼──」一聲滿足的拉長音溢出嘴角，盛滿熱水的桶也溢出些許。「有了！」忙不迭跳出浴桶，光著身子上大街。咦──這整臉絡腮鬍的大叔似乎有點眼熟，在哪見過呢？奇怪，這金碧輝煌的王冠，到底是表裡如一，還是敗絮其中，怎麼分辨？就跟人心一樣難測。但假的又如何，也許減少的密度，就像掏空的良心，輕一些，也更輕鬆一些。認真是否就那麼有價值。